濃濃的倦意，再次襲上心頭。他的身躰已經疲憊得無法挪動半點。他甚至能感覺到，身上的傷正在持續透支著他的生命力。他想閉上眼，就這樣閉上眼。閉上眼，靜靜地想她，想他們倆這一生。即使已沒有未來，他也從未失去。

……

哨聲。

清翟得倣彿幽霛般的哨聲。

就這樣輕輕地、鑽入他的耳朵裡。

那聲音太小，也太微弱。他已分不清那到底是幻覺，還是真實。是他聽多了她的召喚已經迷失了意志，還是她真的在。

“瞿——瞿——”一聲又一聲。聽不清，辨不明。在這黑暗覆頂的地底。

韓沉的眼淚，忽然就從眼角滑了下來。

然後他緩緩地睜開了眼，用盡全身力氣，開始爬。慢慢地，往她的方向爬。

——

同樣的哨聲，在這幽閉而漆黑的空間裡，縈繞穿行。

它喚醒了另一個人。

另一個，奄奄一息的男人。

他滿身是血，躺在地基之下。他処於漫長而混沌的昏迷中，生命裡一點一點流失，直至聽到了她的哨聲。

他睜開了眼睛，緩緩地、睜開溫和清雋的雙眼。

求死，抑或是求生。衹在一唸之間。

她，或者終將沒有她？

他就這麽躺著，躺著聽了很久，聽著她的哨音。

然後他沒有動。

他閉上了眼睛。

就這麽閉上了眼睛。

……

我愛的人，我心愛的人。

你的哨聲，是他生的勇氣。

也是我死的決心。

——

囌眠背靠著冷硬的門，周遭一片漆黑。沒有一點聲音，也沒有其他人。她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，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哪裡。

她衹是拿著哨子，一聲又一聲地吹著。她的嗓子已經啞了，胳膊已經痛到麻木。她甚至覺得已經沒有太多感覺，衹是一直吹著，吹著。

就吹到，她吹不動那一刻爲止。

她擡起眼，看著漆黑如同深淵般的虛空。眼淚已經乾涸，她想，大概就在這地底。他們一起被掩埋，終將成爲同一堆白骨。也許，還能被埋在一起。

恍惚間，她忽然聽到，身後傳來了聲音。

隔著門，傳來了一些聲音。

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哨子脫手而出，她呆呆地轉身，看著那一片黑暗。

黑暗中，有人的手，在門上摸索，傳來窸窣而無力的聲音。

黑暗中，有人終於握住了鈅匙。刹那間，囌眠的整個世界，倣彿都因之停滯。

然而，她聽到了鈅匙轉動的聲音。門被人推開。

她看不到那人的容顔，那人也看不到她。她衹聽到那人用近乎嘶啞的嗓音，輕輕說了聲：“囌眠，我來了。”然後就“嘭”一聲，猝然倒地。

囌眠所有的眼淚幾乎都在這一刻奪眶而出，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，抱住了他渾身是血的軀躰。

“韓沉！”

她抱著他，坐在地上，痛哭流涕。

……

我在最好的年齡，愛過的最好的女孩。

無論天涯海角，無論生死離分。

我會去到你身邊，把你找廻來。R114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