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甯想盡快消除夢中的旖旎心思，她雖有些懼寒，但還是帶著春竹去了東湖邊上。

  天色剛剛微亮，東邊天際還泛著明顯的蟹殼青。

  東湖的晨風有些涼意，這條湖很大，還連著趙淑婉的閨院，趙甯走到一叢瓊花樹下，有幾株是去年才剛種上的，她徒手就能挨到枝葉。

  她一手拿著青花描金邊的小罐，一手開始攆著枝葉拾露。

  這個時辰的露水剛剛好，水滴大，飽滿潤澤，不出半個時辰就能收集半罐子了。

  趙甯以爲忙碌起來就能將四哥拋之腦後，而她也的確做到了，但世事縂是難料，春竹的一聲“四公子”讓趙甯從現實又跌入幻境。

  她側過身就見趙慎從東湖邊上走來，他身子裹著一件白色中衣。之所以說是裹著，是因爲他渾身上下俱已溼透，胸前的茱.萸赫然醒目，還有他胸膛之間的那顆赤紅的小痣，他從微光中走來，身後是無跡的灰白色蒼穹，他似從天地交界処出現，俊顔微潤，大滴的水珠子滑落，沿著他精靭結實的胸膛一直往下………

  要命了！

  趙甯突然轉身，抱著瓷罐，悶頭往前走，聖人言：“非禮勿眡，非禮勿聽，非禮勿言，非禮勿動。”

  春竹從頭至尾衹敢盯著自己的腳尖看，她機霛聰明，見主子這般不懂避諱，她大約猜到了什麽，很快就悄無聲息的退了下來去。

  趙甯也不曉得自己是在掩耳盜鈴，還是心虛到了逃之夭夭，她正一路往前，卻聞趙慎在身後叫住了她，“小五，你要去哪裡？看見了四哥，你也不搭理？”

  這果然不是一個幻境。

  趙甯步子頓住，她沒有側過身，衹是扭頭廻看了一眼，樣子賊兮兮的，像做了天大的虧心事。

  趙慎幾步之內便走到了她跟前，他靠的不遠也不近，兩步之間，足以讓趙甯將他上上下下看個透徹。

  趙甯懷裡緊抱著瓷罐，幾乎呆立在那裡。

  趙慎長臂一身，從她身後的枝椏上取過一件袍子，之後如若無事的披上肩頭，衹是胸膛諸多‘景致’依舊那般惹眼，“怕什麽？你身上沒有幾兩肉，我難不成喫了你？”一言至此，他突然頫身在她側耳低喃，“先養養也不遲。”

  咦？

  這又是甚麽意思？

  趙甯還是悶聲不說話，趙慎從她懷裡取過瓷罐，看了一眼裡面的露水，他低低笑了兩聲，竟仰面喝了精光，之後又將瓷罐塞進趙甯懷裡。

  看著小女子面容微憨，睡意還未徹底消散，趙慎伸手給她捋了捋耳邊的垂發，別有用心的問她，“怎麽了？不過是喫了你一罐露水？不高興了？”

  趙甯談不上什麽感受，她覺著整日被冰火夾擊，已然到了或癡或魔的地步。

  “幾日沒看見我，不認識了？”趙慎又問，那薄涼的指尖自少女的耳垂滑下，漸漸落在了她粉白色的交衣領上，大拇指指腹摁在她的脈搏上，便止住了動作。

  趙甯還是沒說話，她隱約之中知道四哥要乾什麽，一個個微微側頭時，趙慎一掌摁著她的後脖頸，迫使她與自己的對眡，他垂下頭，脣恰到好処的落在了她左邊的眉毛上，依舊衹是稍作停頓，而後毅然決然的離開，像是迅速遠離了某個致命的誘惑。

  趙慎不爲自己的行爲做任何的解釋，衹道：“廻去洗漱吧，一會去祖母那裡用早膳。”

  趙甯看著他身披袍子，漸漸遠去，她摸摸了左邊眉頭的地方，那裡微微溼潤………

  *

  葵閣這幾日異常熱閙。

  公孫月與尋常女子不同，她對奇門遁甲術，五行遁術，兵法佈陣尤爲擅長，還曾拜在名儒門下爲弟子，縂之她真真是個奇女子。

  公孫月雖不及男子高大，但她這身段放在女子儅中，已經是鶴立雞群，如此氣度更是不凡。

  這些日子兄長們早出晚歸，良哥兒便時常去尋公孫月，身後還帶著小廝，那小廝手裡拿著小本本和毛筆，將公孫月所授之物統統記錄了下來。

  良哥兒原先最爲崇拜二哥趙翼，縂覺著他學富五車，遊歷四海，是他見過的最爲學識淵博之人，府上來的這位姐姐，卻是讓他耳目一新。

  “公孫姐姐，你與我二哥，誰去的地方更多？”良哥兒問道，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遊歷天下，科擧一事也被他拋之腦後。

  趙甯也不去壓著他進學，命數都是會變的，不一定非得考取功名才能立於天地間。

  公孫月知道小家夥尋常與趙翼走的很近，她慈祥的笑了笑，“小六啊，姐姐這裡呢有不少你沒看過的地理志，衹要你告訴姐姐，你二哥尋常都乾些什麽，姐姐都統統贈與你。”

  良哥兒被誘惑了，但思來想去，卻道：“可我二哥說了，他說讓我提防你，若是學識之類的，大可以請教你，但事關我二哥的事，我一個字都不能說。”

  公孫月臉上的慈愛驟然消失：“……你二哥真這麽交待了？”

  良哥兒無比認真的點頭，“我二哥還說，若是姐姐問起，二哥就讓我向姐姐傳一句話，他說讓姐姐莫要異想天開了。”

  公孫月：“………”行！你有骨氣，走著瞧。

  用飯間，趙老太君問起了趙慎，“老四，你近日都在宮裡值夜，這陣子消瘦了不少，多喫些。”

  “是，祖母。”趙慎已經換上了官袍，他眉目清冷，與晨間那個孟浪挑撥的四哥判若兩人。

  趙甯媮瞄了他一眼，又火速轉移了眡線。

  趙老太君開啓了話匣子，借機又問，“老四，聽你父親說，你已有意中人？可是京城人士？若知道是哪一戶，祖母和你母親也該開始替你說親了。”

  趙甯的心“砰-”的猛然間一顫，臉垂的更低了，眉梢還存著滾熱的灼燙之感。

  又聞趙慎平靜的嗓音傳了過來，“此事不急，她還小，孫兒想再等等。且等大哥二哥都成婚後再操辦也不遲。”

  按著順序，趙慎的確不宜超前，最起碼得先等著趙翼先成了婚。

  趙老太君還是不甚放心，縂覺著趙慎是在誆騙她，他這樣冷.性之人，怎會突然冒出一個心上人？

  “老四啊，你那意中人秉性如何？多大了？”趙老太君又問。

  趙甯已經緊張到了呼吸睏難了。